霍執來的挺早, 五點一過就到了，今天楚念的大哥二哥都回來了，楚天業把空間讓給了年輕人, 霍執坐著和兩個大舅子閑聊。

說是大舅子，可實際上霍執比兩人都大。

楚錚就不說了，他和霍執早就認識，也正是因為楚錚認識霍執，楚念才會遇到霍執, 在年少時愛慕上霍執, 說是一見鐘情也不為過，真要追究起來，楚天業還曾怪過楚錚這個“月老”。

所以楚錚現在和霍執的關系, 怎麽說呢, 挺尷尬的, 一邊是朋友, 一邊是妹妹, 要是妹妹已經和霍執了斷也好處理，可偏偏又有個小橙子, 這個錯亂的關系讓楚錚這個經商大佬也很是頭疼了一陣子。

至於楚旭，從前和霍執不熟，當然是全身心的偏向了妹妹，所以哪怕比霍執小幾歲，也拿出了大舅子的派頭，刁難起了霍執, 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鉆。

好在霍執早就已經想到了今天的處境, 也早已準備好, 對於兩人的考驗, 游刃有餘。

再加上有小橙子在場，其實楚錚和楚旭也不好太過，誰讓現在小橙子還挺喜歡霍執的。

這不，三個大男人在場，橙寶拿著一顆黃澄澄的枇杷，誰也不找，就找霍執剝皮，一雙小手搭在霍執腿上，眼巴巴的看著他手上的枇杷。

看到這樣的情況，好像再多的考驗也沒了意義，只要小橙子喜歡，楚念願意，他們也只能支持。

很快到了吃晚飯的時候，這是霍執第一次正式的參加楚家的晚宴，楚家人都聚齊了，本來打算低調點坐到最後面的位置去，可橙寶卻拉開了自己身邊的椅子，“叔叔坐這裏。”

所有人都看著小橙子，即便小橙子現在還不肯喊霍執爸爸，可誰都看得出來，小橙子已經拿霍執當爸爸了。

霍執難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楚天業和姜蘭，不想拂了橙寶的心意，又怕二老會怪罪。

楚天業咳嗽了下，“今天橙寶是小壽星，都聽橙寶的。”

霍執展顏，“謝謝橙寶。”

霍執在橙寶的左手邊坐下，右手邊則是楚念，他們看起來，也只是缺了那一紙證書。

晚宴很豐富，霍執顯然不是來吃飯的，整個晚上都在照顧小橙子，連楚念和他隔著一個橙寶，他也能讓橙寶把他剝好的蝦肉夾給楚念。

總之，表現的挺好的，吃到後半段，楚天業都開始和霍執喝酒了。

這是個很好的開端，霍執就只能一杯一杯的跟著喝，晚上離開楚家時，耳廓通紅，已經有些醉意了。

楚念送他到院子裏。

四月的花園百花綻放，櫻花在枝頭開的嬌俏艷麗，晚風一吹，落英繽紛。

有幾片花瓣落到了霍執的肩頭，楚念伸手拂了下。

霍執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，楚念一驚，瞳孔微縮，“怎麽了？”

霍執沒說話，另一只手伸進口袋，摸出個東西。

院子裏有些黑，楚念沒看清楚，只見霍執把那個東西往她手腕上套，冰冰涼涼的，像是寶石鉆石類的東西。

“什麽東西？”楚念的手腕上有點癢，想要看清楚。

可霍執卻捂住她的手腕，剛才還醉眼朦朧的眸子，此刻卻滿是清明的望著楚念，“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，念念，你受苦了。”

楚念楞住，“送我的禮物？”

今天橙寶收到很多禮物，可這倒是楚念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禮物。

“嗯，本來想做成項鏈，又怕你不要，就改成了手鏈。”

比起項鏈來，手鏈要日常許多，也更不添加那麽多的暧昧色彩。

“是什麽？鉆石嗎？”楚念感受著手腕的冰涼與溫熱，涼的是禮物，熱的是霍執的手心。

“你進屋看就知道，我回去了，你二哥真能喝，我感覺自己要醉了。”霍執輕笑了下。

“謝謝。”楚念彎了彎唇。

她雖然不覺得生下女兒是受苦，可生育的痛苦是無法湮滅的，每一個母親，都在這一天承受了痛苦。

有人記得這份痛苦，真好。

霍執的手松開楚念的纖細伶仃的腕子，擡高了點，摸了摸她的發頂，“我走了。”

楚念看著他離開，在夜色裏指尖撫摸上手鏈，手指頭顫了下，上面，好像還有霍執的餘溫。

一陣風吹來，面上暖融融的，花瓣落的更急了，連花香都更加宜人。

楚念深吸口氣，抿了抿嘴角回屋，手自然的垂了下來，衣袖遮住了手鏈。

可這東西實在太閃了，一進客廳就被姜蘭註意到了，“誒，什麽東西這麽閃？你買的新首飾？”

楚念下意識的把手往後藏，好像生怕被人發現。

可她藏完之後才發現有些欲蓋彌彰，登時臉蛋紅了個徹底，結結巴巴的開口，伸出手坐過去，“沒什麽。”

姜還是老的辣，說的就是姜蘭，看見楚念臉上那抹可疑的嬌羞，一眼就看穿了，“他送你的禮物？我看看什麽東西。”

姜蘭拉過閨女的手，嘆道：“呦，這麽閃的彩鉆，看著怎麽還有點像橙子的樣子。”

楚念這才擡眼去看，粉唇微張，的確是鉆石手鏈，手鏈的主體鉆石是一顆挺大的橙色鉆石，被切割成的形狀乍一看像是一個橙子，橙鉆兩側延伸是一排透明碎鉆，到手腕底部是橙色的編繩，讓手腕壓在桌上不至於咯手。

“哇啊，好漂亮！”小橙子一聽到像橙子立馬從大舅舅那邊跑了過來，看見手鏈眼睛都亮了。

“媽媽，這是哪裏來的？”小橙子摸著手鏈，小朋友就喜歡這些亮晶晶的東西。

現在大家都看著她，她還真不好意思說，幹脆轉移話題，“橙寶，不早了，媽媽帶你上樓洗澡睡覺。”

這個話題轉移的太生硬，誰都聽得出來，也就只有小橙子不追根究底。

楚念牽著小橙子上樓，幾乎是落荒而逃，上樓後胸腔裏都還在劇烈的跳動著，又忍不住擡手看了又看。

這麽大的彩鉆還是比較稀有的，反正她的藏品裏還沒有，這個禮物，還挺符合心意。

下個月就是霍執的生日，她是不是也應該回一份禮？

可想到他的生日，楚念的心情並不算好，因為她之前之所以下定決心離開，就是因為霍執的那次生日，這讓她有點抗拒給霍執過生日。

不知道這一次……

想起這件事讓楚念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，次日看見霍執的時候心情也不佳，還讓霍執以為自己送的禮物楚念不喜歡。

不過楚念怎麽都沒有想到，計劃趕不上變化，她所糾結的事，真到了那一天卻毫無意義。

勞動節一過，霍城的病就加重了，住進了ICU。

五月，是一個特殊的月份，不僅僅有霍執的生日，更有霍執媽媽的忌日。

每一年到了五月，霍城的心情都不好，好幾年都是在醫院度過的。

同時霍執的心情也很難好起來。

這一次霍城本來就走到了生命的檔口，又逢五月，連醫生都說，很可能撐不過這個月了。

楚念和霍城的交情不算深，但這幾個月來，霍城對小橙子是真心疼愛，恨不得傾其所有對小橙子好，小橙子每隔幾天就會想到要給爺爺打視頻，嘴裏也時常念叨著遠在昭城的爺爺。

小朋友是最能感受到愛的，誰對她好，她就對誰好，所以霍城的呵護無需置疑。

想到霍城要是去了，就少了一個人呵護小橙子，小橙子也會因此掉眼淚，楚念心裏還是默默地希望霍城能挺過這一關。

可她卻聽到了另一種聲音。

“他或許是在等這個月，等那一天。”

“哪一天？”楚念不解的看著霍月——霍執的姑姑，也是淘淘的奶奶，算起來是小橙子的姑奶奶，兩人偶爾會在幼兒園外遇到。

霍月嘆了口氣，眼底有些悲涼，“五月十三號，是唐枝的忌日，我哥可能是想和唐枝同一天走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楚念擰起了眉頭，嘴中呢喃，“可是那一天也是霍執的生日，如果……”

如果父母皆在那一天去世，那霍執豈不是這輩子都沒辦法過生日了嗎？

從霍城的角度來說，能死在同一天是一件幸事，可對於霍執來說，不會太過殘忍了嗎？

霍月搖了搖頭，“阿執從來都不過生日，即便我哥在那天去世，也不會影響他。”

楚念震驚，楞了好一會才咽了口口水，“他不過生日？”

“是啊，”霍月點了點頭，“每到那段時間，整個霍家就會陷入悲傷的氛圍，從小我哥就沒給阿執過過生日，也不許別人給阿執過生日，因為那是唐枝的受難日和忌日。”

“阿執也從來不吵著要過生日，後來阿執長大，我們想在外面單獨給他過生日，可他從來都是拒絕，久而久之，大家就不會再給他過生日，權當沒有這一天。”

所以也可以說，霍執是一個沒有生日的人。

楚念聽著這些話，從心底裏彌漫上來一股濃重的悲傷，她從小的生日都備受關註，生日這一天，是美美的小公主，所以無法想象，有人從來不過生日。

霍月看著楚念出神，又笑了笑，“其實我們老一輩，一輩子也沒過過幾次生日，生日這東西，在意就重要，不在意就不重要。”

楚念拘束的點了點頭，卻並不認同，因為爸媽也是每年都會過生日的，雖然不像孩子們那麽隆重，也是會過的。

楚念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的車上，手搭上了方向盤，還有點恍惚。

怪不得霍執會說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，原來是因為他深切經歷過。

生育誕生新的希望的同時，也代表著巨大的危險，有人幸運的平安，而有人卻因此離開。

唐枝這一生，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。

多少人都沒有遇到的愛情，她遇到了，擁有霍城這樣心心相印之人。

可她去的太早，沒有看見這一切。

楚念低頭，趴在方向盤上，深呼吸幾下。

唐枝的去世，讓霍城和霍執都耿耿於懷。

他長大的這些年裏，是不是有人對他說過——你媽媽的死是因為你的出生。

一定有的，有些人就是樂於踩著別人的傷口看熱鬧。

對於霍執來說，給他過生日，無異於是揭開他血淋淋的傷疤。

可她此前的確不知道。

這件事過於隱秘，就連唐棠的身世都被唐家隱瞞著，前些年霍城才知道有個女兒在世，外界就更不可能了解霍執母親的過去。

而且楚念也沒想過要去打探霍家的往事，畢竟談戀愛，喜歡這個人就行了，幹嘛要去查戶口。

不知者無罪，楚念寬慰著自己。

只是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門的難受。

懊悔不已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掉落紅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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